中国医药创新城市地图｜南京：起大早赶晚集

南京在哪里？

这样的迷惘，当然不是地理空间，而是发展方向。

提到南京，可能首先想到的是，“六朝古都”，是金陵文化、秦淮八绝，可能会想到盐水鸭和鼓楼小学。医药产业对于南京来说，绝对不在举足轻重的地位，至少，曾经不是。

不管从同为省会城市，还是长三角城市群来看，南京的产业尤其是医药产业的地位都略显尴尬。

老字号的“尴尬”

600713，对于很多股民来说是一只并不出色甚至十分陌生的股票，事实上，作为第一批股份制改革上市的医药企业代表，南京医药早在1996年就在上交所挂牌上市。

二十余年股市风云变换，江苏已经诞生了恒瑞、豪森等市值超千亿的后起之秀，中国医药上市企业市值最高超过4000亿元，而顶着南京“老字号”的南京医药却一直“长不大”。从1996年到2020年，南京医药25年时间市值依然不到50亿元。

正如南京医药发展的“不温不火”类似，南京市医药产业也落寞无比。2018年《全国省会城市首位度发展报告》显示，江苏非省会城市苏州的首位度综合得分排名第四，表现突出。而从省会GDP在全省GDP中占比的标准来看，南京仅占江苏省GDP总量的13.8%，排在其他58个城市中倒数第二位。从医药产业来说，它既不像石家庄为国内最大、最主要的原料药基地，也不像济南，吸引着齐鲁、步长等老牌企业落户；即使是在江苏省来说，它上有国内创新药企大佬聚集的连云港，下有扬子江药业、济川药业、苏中药业汇集的泰州，甚至从医药制造收入数值上来说，它还没能“干”过以工业和农林业为主的徐州。

上世纪80年代，苏南乡镇企业“异军突起”，无锡等地工业化进程大大加快；上世纪90年代，外资企业遍地开花，苏州等地开放型经济蓬勃发展。而作为新中国综合型工业基地的南京，一直到2006年，都尚未发掘出医药制造业的发展特点。根据南京市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06年以前，医药工业在其整体工业总产值中的占比仅为0.8%~0.9%，南京市生物制品数量占国家批准新药的2%左右，在当时南京市总共不到70家的医药企业中，有超过1/3的企业都在亏损。在南京，传统的化工、电子、汽车和钢铁一直是支柱产业，四大支柱产业2011年在工业总产值中占比70%以上。

产业优势高度不够，产业规模总量小，龙头企业核心竞争力弱，研发投入过低，创新成果本地转化率不高等一系列问题，摆在了南京市政府面前。如何转型“破局”，成为南京医药行业最亟待解决的“焦虑”。

创新底气

从历史、天赋以及资源上，南京本有明显优于苏南各地的重要因素，那就是科技和人才。南京这一资源优势曾经被形象地归纳为“5、6、7、8”：50多所大学，600多家省级以上科研机构，70多万在校大学生，70多万科研人才，81位两院院士。其中，位于南京的中国药科大学也曾走出过滇红药业创始人周家礽、恒瑞“一哥”孙飘扬等等这样的行业大佬，也有南京医药、先声药业这样的企业龙头。科技资源丰富、科研成果众多，只是在现实生产力转化上，这种资源优势尚未充分发挥。

早在2012年，南京就提出“打造生命科技产业与健康服务业名城”的创新驱动战略并出台相关意见。同年2月，南京力度空前地推出“科技九条”政策，借鉴斯坦福大学等世界知名高校院所经验，鼓励科技人员创新创业：破解身份之忧，鼓励高校和科研院所科技人员离岗创业；保护创新成果，鼓励高校院所和国有企事业单位职务发明成果的所得收益，按60%到95%大比例划归科技人员及其团队；加大扶持力度，允许科技领军型创业人才的企业，知识产权等无形资产可按50%至70%的高比例折算为技术股份等等。

在这样的力度和决心之下，南京逐渐形成了南京生物医药谷、南京生命科技小镇、江苏生命科技创新园、高淳医疗健康产业园、南京原料药产业园等“一谷一镇三园”产业聚集区。

在全国超过20个医药产业园区中，“一谷一镇三园”都可以说是“后辈”，作为后来者，在发展之初，面临着资源要素集聚度低，特别是产业整体创新能力不足等难题，技术含量高、附加值高的生物药品、医疗器械不多。如何在已经成熟的产业园区群中突围，带领南京市医药行业迈上新的台阶？答案是创新和差异化竞争。

根据火石创造数据库资料显示，截至2018年7月底，南京市共有生物医药企业21361家，其中生物医药高新技术企业184家，GMP认证企业389家，生物医药规模以上企业61家。共有生物医药企业上市公司数量（含新三板）21家，其中A股上市6家，新三板上市15家。经过多年发展，南京市集聚了一批生物医药创新型企业，如设有国家级研发中心的正大天晴、康缘药业等，新引进了恒瑞医药新药研发中心等，2017年南京市生物医药企业获批创新产品数达6个，创新产品数超过成都和石家庄。

中国生物工程学会发布的《中国生物医药产业地图蓝皮书2019》，选取全国具有代表性的20家城市作为生物医药成分城市，按照经济实力（产业规模、产业主体和实力）、创新能力（创新产品和能力）、要素资源（创新平台和资源）3个一级指标综合打分，南京综合排名第8。

通过一系列政策和措施，南京市的生物医药产业俨然有了长足进步。但是在创新药为王的时代，南京依然面临着行业集中度低、原始创新能力不强、研发和产品同质化等问题。2018年，南京医药制造业产值位列泰州、连云港之后，省内排名第三；缺少强势龙头企业，全南京市无一家过百亿企业。同时，资本对于南京的生物医药产业热情也并不高，在动辄亿元、数十亿元的投融资中，南京生物医药PE/VC融资额2014年~2018年四年间累计仅为116亿元。

不仅如此，生物医药主要集聚区发展领域多为化学药、中药、生物制药和医疗器械，即使拥有南京医药、先声药业、南京正大天晴、南京新百等发展相对有力的企业，但放在全国来看，竞争力并不突出，也还未形成各具特色的发展布局。

破局，转型

南京新街口，曾经被称为“中华第一商圈”，1952年8月，南京地区第一家国营百货商店——南京新街口百货商店在此落户。于 1993 年就已经在A股上市的南京新百，此后近20年的时间里，业绩一直不温不火。

转折发生在2011年，公司控股股东向三胞集团转让了其股份。擅长资本运作和资产整合的三胞集团，让南京新百开始向其他行业渗透，主业也渐渐从百货转向了医疗大健康。

同样在2011年，总部已经搬到南京紫金山东麓的先声药业，其当家品种之一“必奇”（蒙脱石散）原料和制剂产品整体通过了欧盟GMP认证。成立于1995年的先声药业，曾经作为国内首个在纽交所上市的制药企业风光无限，随着当家品种臣功再欣的归属纠纷、公司私有化退市，再到依达拉奉受辅助用药限制、市场竞争加剧，先声曾经的产品结构和发展方向，已经很难适应中国市场的巨变。

2018年1月，先声药业董事长任晋生宣布将原本归属南京研究院的仿制药及创新药研发业务一分为二独立管理，并大力推进创新业务发展，紧接着3月份先声上海（波士顿）创新中心也正式启用。

曾经在二级市场面临“25亿就能取得实际控制权”被游资虎视眈眈的南京医药开展了“批零一体化”的转型，并在DTP、PBM等领域开展了探索；而曾经是全国十大百货商场的南京新百，研发出了国内首个治疗前列腺癌的细胞免疫药物sipuleucel-T注射液；经历坎坷的先声药业，凭借着50款在研新药的底气，在退市7年后，又向港股发起了IPO的号角。

2020年6月5日的纳斯达克，依旧笼罩在疫情和其他严峻形式的氛围下，传奇生物如约在这一天进行了挂牌，原本公司上市的敲钟仪式也被省略了，但这并不影响市场对其的追捧，开盘之后，股价一度涨逾60%。传奇生物的中概股之路开局形势大好。

2004年，从先灵葆雅辞去联合首席科学家已经两年时间的章方良回到南京，这时候的金斯瑞，刚刚在美国站稳脚跟。虽然彼时的南京医药行业发展并不突出，国内的医药行业也还是原料药和仿制药的“天下”，但是章方良却看中了南京高校科研人才云集、交通便利、创新扶持政策比较完善，于是在南京市双拜巷林立的民房环拥下创业，一间不足20平方米的实验室加上一张大学里淘汰的实验台，成为章方良“开荒”的武器，就这样金斯瑞生物创立了。

2017年6月，在美国临床肿瘤学会（ASCO）年会上，金斯 瑞的全资 子公司南京传 奇凭借其利用CAR-T技术治疗复发难治性多发性骨髓瘤的早期临床试验数据达到100%的总体缓解率惊艳了全场，引起了强烈的国际反响；2018年3月初，南京传奇正式收到原CFDA授出的有关LCAR-B38M CAR-T细胞制剂用于自体回输的临床试验批件，也成为我国首个获批临床的CAR-T疗法。截至目前，LCAR-B38M的三期临床已启动，传奇生物预计2020年下半年提交在美上市申报。

金斯瑞的故事或许将成为南京医药行业发展的缩影，但同时也是南京基因生物行业发展的放大。南京的基因生物行业发展早已打好前站。2016年10月，南京成为国家卫计委批准的首批国家健康医疗大数据中心及产业园试点之一，江苏省8000万人的个人健康档案和电子病历及全省174家三级医院影像资料等健康医疗大数据将统一存储在该中心，成为目前全亚洲最大的基因测序基地，年测序能力达40万~50万人次。

南京江北新区作为全国第十三个、江苏省唯一的国家级新区，目标就是聚焦“基因之城”建设，打造具有影响力生物医药产业地标。除了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基因合成制造商的金斯瑞，国内基因测序行业20强企业已有12家落户南京，南京在基因技术和细胞治疗领域已具有先发优势。

时光不语，静待花开。在这座拥有2600年历史的城市中，生物医药产业发展依旧任重而道远。一个行业的发展壮大，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业，南京生物医药行业转型成为“基因之城”，依然有待时间证明。